墨菡看到范斯岑捂着胳膊，忙关心地问他：“斯岑，咬伤没有？”

“不碍事。”范斯岑凤目微眯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一下黑贝，而后才抬起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说道，“我走了，你好好做你的少奶奶。再见！”

说完，范斯岑故意将目光在墨菡清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拿着他的公文包离开。

墨菡充满歉意地看着范斯岑，想要叫住他，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她一直只把他当成儿时的玩伴，只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她若唤住他，会让他产生希望与误解。

她坐到沙发上，无奈地瞪着黑贝：“黑贝，以后不要乱咬人。”

黑贝听到她的训斥，委屈地趴到她脚边，把脸埋进自己的爪子里。

“黑贝，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墨菡看出黑贝受伤，赶紧又安抚它，“可是，伤人就不好了。”

黑贝委屈地咕哝了一声。

“虽然你今天犯了错，可是你也帮了我。”墨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塞到黑贝嘴里，奖励似地拍拍它的头。

刚刚如果没有黑贝，她不知道要怎么挣脱开范斯岑的拥抱。这里毕竟是督军府，她是这里的少奶奶，所以万事还需小心，若被人看到刚才那一幕，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她不是一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在宸宇回邢郡之前，她只想安静地看看书，弹弹琴，带黑贝散散心。

……

秦雅芝端着一杯清水跟必须饭前吃的西药走进书房，看到丈夫捂着胸口，额头直冒冷汗，就赶紧入下水杯，走到他身旁，关心地问道：“霸天，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霸天努力忍着心口的绞痛，摇头：“没事。”

他不想让雅芝知道刚才的事。他纵横杀场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人威胁过。可这一次，他却对范斯岑的威胁无力还击，因为他的确口头上承诺过日本人一些事，虽然他根本并没打算实践那些承诺。可一旦范斯岑将那些事公之于众，老百姓不清楚事情真相，只会以为他真的卖国。

难道他一世的英明，真要毁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额头上全是冷汗，还说没事？”秦雅芝半带责备地说道。她掏出手帕，心疼地帮顾霸天擦着汗：“怎么突然就难受了？不会是冯圆圆又给你下毒了吧？我去找她问清楚！”

顾霸天自知自己难受与圆圆无关，所以赶紧一把抓住秦雅芝的手，说道：“别去！”

“你还护着她？”秦雅芝难过地红了眼眶。霸天都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他竟然还不让她去找冯圆圆理论。他心里是舍不得冯圆圆吧？毕竟冯圆圆比自己漂亮，比自己年轻，霸天没道理抛下美貌的小妾，专宠她一个黄脸婆。

“雅芝，我刚才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于是伤感心痛。”顾霸天将秦雅芝拉到身边，霸气地说道，“你根本勿需吃她的醋。该吃醋的是圆圆才对。”

“说得好像你有多不在乎她似的。”秦雅芝淡漠地勾了勾唇角，低垂着美丽的眸子，不满地说道。她哪里有让圆圆吃醋的本事？

“雅芝，如果是在以前，你说这句话我无话反驳，因为那时候我的确在乎圆圆。可是经过下毒事件后，我彻底搞明白她的心地。所以，我现在可以毫不心虚地说，我只在乎你！”顾霸天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坚定，让秦雅芝无法不信他。

“好了好了，我信。”秦雅芝红着脸推开顾霸天，“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不舒服我帮你叫大夫。”

“我很壮。无事，不用担心。”

顾霸天拍着胸口的时候，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笑得并不自然。秦雅芝发现了，可是他不说原因，她便不想去问。她不是一个喜欢自讨无趣的人，若他有心要说，自然会说与她听。

“吃药吧。过一会儿正好用晚餐。”秦雅芝将水杯拿过来，将药片递到顾霸天的掌心里。

顾霸天接过药片，心事重重地就水喝下去。

范斯岑只给他三天时间考虑，若三天后他不答应他，他一定会跟自己反目。战争，不光要有人，还必须有过强的军事实力，现在大家拼的就是飞机大炮冲锋枪，谁掌握最先进的武器，谁就能在战场中占据优势。一旦范斯岑被惹恼了，将那些武器卖给他的对方，那邢军可就要吃大亏。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必须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

“姑姑，你就让秦雅芝与楚墨菡这么嚣张地爬你头上？”冯熙熙不甚满意地看着冯圆圆，“你再这样下去，这督军府将没有你的位置。”

“你当我不清楚？”冯圆圆瞪冯熙熙一眼，“我比你还恨楚墨菡。这死丫头天天帮着秦雅芝挖苦我。”

“干脆找几个人把她做掉算了。”冯熙熙狠毒地说道。楚墨菡是阻碍她嫁入督军府的巨石，她真想找几个人把楚墨菡绑架，然后先讦后杀，让顾宸宇永远生活在自己的女人死前失贞的痛苦里。

“还不是时候。现在顾宸宇正怀疑霸天的毒是我下的，所以暂时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冯圆圆冷静地命令着侄女，“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跟霸天说想我，打算留在府里陪我几天。”

“好。”冯熙熙点点头。姑姑的建议正合她意。她正想留下来，跟楚墨菡好好过招。

……

餐桌上，冯熙熙撒娇地对顾霸天说道：“姑父，我姑姑说她这几天晚上做梦总是想起我哥，我想留下来陪陪她。”

正想着心事的顾霸天并没有将冯熙熙的话听进去，此刻，正陷在自己的困扰里。

本来一直安静地低头吃饭的墨菡听到这儿，立刻抬起头，狐疑地看着冯熙熙。她留下来想干嘛？宸宇并不在府里，冯熙熙留下来似乎毫无意义。

“姑父，你不答应？”冯熙熙委屈地眨着艳丽的美眸，“我哥死得太突然，姑姑最疼他，我真怕她伤心过度。”

说着说着，冯熙熙的眼眶就红了，好像再多悲伤一点，眼泪就能掉下来。

“你要留就留。难得你这么孝顺。”顾霸天看了一眼冯熙熙。“好好陪陪圆圆。你哥的死别怪宸宇，他也是为了整饬军纪，不得已而为之。”

“好的。姑父。”冯熙熙开心地笑起来。她只要留下来，就能找到机会好好整治楚墨菡。

敢抢她的夫人宝座，楚墨菡死一万遍，她也不解恨。

秦雅芝担忧地看了眼冯熙熙。她若留下来，跟冯圆圆整个一个“整人二人组”，霸天果真老糊涂了？竟然答应让冯熙熙留在督军府。

这下子，怕这督军府没清静两天就又要热闹了。

墨菡好奇地看向冯熙熙，发现对方正用挑衅的目光回视着自己。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比谁眼大？

饭后，顾霸天只敷衍了几句便说身体有些无力，由秦雅芝陪着回了二楼。客厅里只剩下墨菡与冯熙熙与姑姑冯圆圆。墨菡没理会他们，只是坐在壁炉前的的沙发上，一边享受着冬日的温暖，一边喝着咖啡。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冯圆圆母女的存在。

冯熙熙坐在姑姑身旁，充满挖苦地说道：“表哥才新婚，就舍得把‘表嫂’丢在家里，‘表嫂’好可怜。”

墨菡不满地抬起头，挑了挑眉。这冯熙熙果真是冲着她来的。

想斗是不是？

她奉陪到底。

“好男儿志在天下，不该为儿女情长而多作逗留。就算宸宇想留下来，我也不会留他。倒是熙熙表妹，总惦记着我们夫妻的感情，真让你费心了。”墨菡的话里不无挖苦的意味。

冯熙熙没占到便宜，恨不得想掐人。可是黑贝就趴在不远处的茶几旁，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所以她只能悻悻然地回道：“谁让你是我表嫂？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啊？姑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冯熙熙转向冯圆圆，撒娇地笑问。冯圆圆自然要力挺侄女，笑着回道：“熙熙说的对。墨菡是你‘表嫂’，你得多关心关心她。”

“那要谢谢熙熙表妹这么努力地惦记着了。我跟宸宇会好好恩爱。”墨菡说完，就站起身，带着黑贝走出去。她真的跟冯圆圆姑侄说不到一起去。

好好恩爱？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冯熙熙嫉妒地冷哼着。

“上楼。”冯圆圆扯了一下冯熙熙的洋装，提醒着她。“不要急于一时。咱们有的是时间跟她斗。”

杏红的死让她顺利度过一场危机，所以她在这个家还能混下去。只要她不被赶出督军府，她就能有机会把楚墨菡跟秦雅芝都打入冷宫。

……

冯熙熙成功在督军府住下，就再也没说要离开。这几日，她变着法地揶揄墨菡，想把墨菡激怒，结果墨菡却始终沉着气，只还击，却不恼火，搞得冯熙熙有招使不出。她非常不甘心，不明白这看似温柔的楚墨菡怎么就那么牙法嘴利。

又度过了一个失眠的夜，墨菡握着双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晨光，心头怅然。不知道顾宸宇现在有没有空闲欣赏日出。

他一定很忙吧？

战事那么激烈，他可能连想她的时间都没有，哪还会有心情欣赏日出？

墨菡惆怅地呼了一口气。

打开衣橱，墨菡取出一件咖啡色带着狐狸毛大领子的外套，披在素色的旗袍外，便走出房间。

才走到楼梯口，她就遇到冯熙熙。

“表嫂今儿起得真早。”冯熙熙嘲讽地冷笑，“是不是孤枕难眠啊？”

“我习惯早起。”墨菡冷傲地说完，就拥紧外套，走在冯熙熙前面下楼。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然后对佣人说道：“我去隔壁别墅看书，一会儿早餐做好，你们直接给我送过去。”

“好的。少夫人。”厨师恭敬地朝她弯弯腰。

墨菡点了下头，便端着牛奶，走出别墅。

今天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几乎全是顾宸宇。她对他的思念快要泛滥成灾，所以根本没心情去跟冯熙熙斗。她只想把自己关进属于顾宸宇的秘密空间，不再出来。

黑贝一看到墨菡，便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墨菡弯下腰，揉揉黑贝乌黑的背，笑道：“咱们去隔壁看书，省得看到那些让人心烦的人。”

黑贝像是赞同墨菡的话似的，竟然还点点头。

墨菡发现这只在别人眼中凶悍无比的德国牧羊犬，在她面前，就像一只温驯的猫。她会心地笑起来。它把顾宸宇当爹地，所以真把她当妈咪了。

冯熙熙站在别墅门口，看着楚墨菡带着黑贝消失在白色别墅的门内，便想追上去，结果被春棠拦住。

春棠恭敬地弯弯腰，却极坚定地对她说：“冯小姐，那里是少爷的领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如果您私自进去，春棠怕您承担不起少爷的责罚。”

“我去不得？那为什么楚墨菡就能去？”冯熙熙不甘心地指着墨菡消失的大门，气急地瞪着春棠。春棠不过是秦雅芝身边的一条狗，竟然敢这么大胆地阻止她，真是反了。

“因为她是少夫人。”春棠坚毅地抬起头，望着冯熙熙充满不甘与阴怨的脸。

少夫人？

听到这三个字，冯熙熙尤其恼火。

“不过是花钱买来的个冲喜新娘，有什么特殊的？”冯熙熙咬牙切齿地说道。

“春棠只知道她是宇少的妻子。”春棠说完，就不理冯熙熙，去忙自己的事。她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冯熙熙，如果她不听，执意要闯入宇少的私人领地，那就只怪她自己活该。那座小楼除了负责打扫的佣人外，只有少夫人进去过。连督军跟夫人都不敢随意进出。

墨菡走进白色别墅的时候，发现壁炉里燃着木柴。屋里比昨天温和好几度。她笑着带黑贝走进书房，在取下自己昨天没看完的《茶花女》后，她弯下腰，对摇着尾巴的黑贝说道：“黑贝，你也想看书？”

黑贝听到她的问话，便立起前腿，扒着书架，用嘴从书架里叼出一本厚厚的书。

“《简爱》？你竟然想看《简爱》？”墨菡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只德国牧羊犬，竟然想看爱情故事。

黑贝朝她“汪汪”两声，意思似乎是它就想看这本。

墨菡便拿着两本书，带黑贝走出书房。她们俩，一人一狗，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悠闲地享受着冬日早晨的闲暇。佣人将早餐送过来，墨菡笑着道谢。在这个独立的空间，没有冯熙熙，她吃早餐也吃着心情舒畅。

不知道那个冯熙熙到底什么时候会离开。

吃完早餐，墨菡娴静地看着《茶花女》，几乎要忘记尘世间的一切烦恼。她发现这个地方的确适合沉思。她烦躁的心，已经安静下来。

宸宇是去打仗，他总会回来。

她急不得。

黑贝趴在地毯上，用嘴努力翻着书页，当它翻到一页夹着书签的书页时，便停下翻书的动作，朝墨菡“汪汪”叫了两声。

墨菡并没有明白黑贝的意思，她只是含着笑，拍了拍黑贝的头：“好好看书。一会儿我带你去玩飞碟。”

黑贝不依地咬住她的裙腿，示意她过去。

墨菡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黑贝身旁蹲下：“黑贝，怎么了？”

黑贝用嘴拱着那本《简爱》。

墨菡奇怪地拿起那本书，发现黑贝翻到的书页上静静地躺着一张书签。这张书签与《茶花女》书中的书签相似，只不过，这张书签上密密麻麻，写满一首诗。

她坐回沙发上，认真地看着书签上的字迹，应该是顾宸宇所写，那龙飞凤舞的笔体，怕也只有他能定得出来。

墨菡笑着，认真地读起那书签上的诗。她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首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