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一一个人默默地吃，这个世界着实不太友好。

然而看看一旁甚至都不能坐下来一起吃的青书，晋一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点慰藉。

花蛇夫人倒不是真要和阿瑶抢吃的，不过是皇后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想着让阿瑶节制一点，毕竟花蛇夫人是她好不容易骗下山的。

本来就是谈正事的，说道皇帝退朝前说的那句话，皇后便冷笑道：“看来他也是知道我装病，不过是顾忌我们会不会替沈温瑜说话，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怎么办？”李季歆问道。

花蛇夫人都下来了，皇后是不会继续等下去了。

“主动出击，让皇帝废立太子！”皇后说道。

这件事上，皇后这边可比沈温瑜还要着急，沈温瑜知道自己在皇宫人心不稳，做事还得一步一步悠着来。

“宫内走不通的，只能从宫外走了。”李季歆说道。

李晋一继续眨巴眨巴眼睛吃着东西听她们说话，反正，她只是个武力输出的打手罢了。

“水利掌握在沈云滨手上，春天到了。”皇后笑了笑，“要春旱了。”

花蛇夫人只突然抬起头，就垂下去，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小童婕还是以前那个小童婕，她是很欣赏皇后的智慧的，脑子好使手还巧，玩具发明收到即来，不像她，只会打打杀杀，练得再精湛的武艺，还不是在山上待了十几年。

李季歆则笑笑，皇后会安排好一切的。

然后皇后并没有包揽这次计划，她突然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脸，一边扇着一边媚笑：“哎呀最近师姐在，我是很忙的，所以没有时间来安排这些事情啦。不如阿瑶你自己来吧，反正母后的人手你都有权利调动的。”

沈瑶珺斜眼鄙视：“哼！母后还不是因为花蛇夫人在要这样那样所以才偷懒的？”

“你会不会聊天呀？”皇后突然红了脸，“只准你天天在我面前秀，还不准我偶尔偷个懒？”

“好好好。”沈瑶珺一边吃饭一边鄙夷，“我自己来就我自己来！”

皇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挽住了花蛇夫人的胳膊：“哎呀师姐，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玩的地方呀？我陪你去哟！”

李晋一叹了口气，默默地蒙住了眼睛。

皇后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沈瑶珺，那么沈瑶珺这段时间便忙了起来。皇后也没闲着，她要陪花蛇夫人吃喝玩乐。

安宁阁的烛火彻夜不眠，李季歆虽然算是皇后的心腹，可皇后最核心的力量，她已然触摸不到。

这是皇后留给沈瑶珺的王牌，也是她的底牌。

李季歆知道这些天进进出出安宁阁的人不少，皇帝的探子不敢离得太近，怕被李季歆发现。似乎皇后手下的一批大臣都接到了最近有要事发生，自从沈云滨被面壁之后，早朝上风平浪静了好些天。

沈温瑜成日悠闲地进出，偶尔来找李季歆喝个茶，无不是关于沈云滨的话题。

“你就准备继续这么闲散下去？”两个人坐在小木屋的老槐树下对酌，旁人看来，女傅大人和西林王的关系是非同一般。

“动作太大，容易造人怀疑。”沈温瑜笑道，“不急，不急。”

李季歆转着茶盏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你还怕造人怀疑？不是皇上默许的吗？”

沈温瑜摇了摇手指头，风垂落几片树叶，还是新长出的嫩芽，落到茶水里，被热水泡开，荡出一缕清新的嫩叶味。他也不捞出来，就着树叶抿一口，轻轻地开口：“看来你还是有所不知，为何皇上会把我召回京城，又在储君之位上有怎么样的想法。”

李季歆一愣，沈温瑜说的这两点，她只知个大概。

莫非，还有隐情？

她波澜不惊得抿了口茶，笑问：“方便告知？”

沈温瑜也不隐瞒，他素来用温和的笑意掩盖心中的想法，也并没有多么尊重他的父皇：“许多年前的夺嫡之战发生时，你还在花蛇山，恐怕是不太了解的。那会儿我在西林州，倒是有人实时汇报。”他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夺嫡之战么？当时的几个皇子包括沈云滨，大的不过二十，小的不过十四五岁。”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季歆，眸色一沉，收敛了他的笑意：“是皇上故意的，放出话来要立储君，却含糊其辞从没有确认过，他才不在乎究竟储君是谁，只要一个能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心狠手辣的人。可惜，沈云滨全靠一个汤卫国赢了，他并不满意，才将我召回来。”沈温瑜又补充道，“所以他不会干脆地废立，只会让我们自己一步一步去残杀。”

李季歆好像从未看到过沈温瑜的眼睛里出现过杀意，这是第一次。

一个在西林州直面西洲强敌长大的人，不该是个温柔含笑的翩翩君子。

沈温瑜的狠她是见识过的，而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皇帝给沈云滨的处罚这么轻，为什么沈温瑜不仅仅要储君之位，皇后说他会谋权篡位。

“我去西林州，并不是皇上为了保护我，而是被我母妃的故友救过去的。”明明茶壶里只是茶，却喝得如酒一般，“只是后来他知道我还活着，才注意到西林州。之所以从小没回来，是他想知道我能否在西林州活下去，若能，那好极了，若不能，死了就死了。”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李季歆在心里同情了他三秒钟。

她只笑而不语，原来，皇帝竟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这样好极了。

等沈温瑜走了，她便去了安宁阁，门口便同一个低着头的太监擦身而过。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虽然弓着背，却是个实打实的高手。沈瑶珺做事也是利索，皇后既然放权给她，这几日她一直在安排这件事。

小公主插着腰宣告了，这事儿她会一手搞定，不需要美人儿女傅帮忙！

李季歆便像被解雇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清闲。

这会儿沈瑶珺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抱住李季歆的腰，撒娇道：“美人儿女傅，阿瑶今天忙了一天啦，腰酸腿疼的，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才能好！”

李季歆便把她抱起来了，练武功有一个好，力气大，别人一下被扑倒，李季歆不能。

“怎么样了？”她询问道。

沈瑶珺搂着李季歆的脖子贴着耳朵撒娇：“美人儿女傅都不先问阿瑶累不累，哼！”

五六年的傻子都演下来了，沈瑶珺的体力可不是这么容易累的。

李季歆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以后会更累。”嘴里呵出的暖气在沈瑶珺的头上，氤氲萦绕。

沈瑶珺眨着眼耳语：“我才不管呢，反正，花蛇夫人把我的母后拐走了，作为交换，美人儿女傅是不能走的。阿瑶有美人儿女傅，就什么都不怕啦！”

李季歆也只是微微笑笑，这个傻姑娘。

“多久能安排完毕？”李季歆继续问道。

沈瑶珺想了想：“从南西北三方的主要河干道发过来的急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十天半月之后父皇该解禁了太子，到时候继续顶上，让父皇的怒气不要降下来。”

“我这儿还有个想法。”李季歆点了点头，“沈温瑜和我说了些事儿，阿瑶，派人把汤卫国去救出来。”

沈瑶珺顿时一愣，整个人挪开去，看着李季歆：“为什么？”

“如果沈温瑜单方面碾压沈云滨，也未必是件好事。”她从沈温瑜的话里判断出来，皇帝是个由自己想法的人，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无法体现沈温瑜的手段，他都看着呢，汤卫国不回来，沈云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谁都不知道汤卫国在沈温瑜手上，她需要汤卫国去皇帝面前煽风点火。

“那……派谁去呢？”沈瑶珺晃了晃脑袋，“我们连汤卫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让晋一去。”李季歆回答，“控制好时间，在河道出状况的时候，可以让他出现。”

晋一作为一条单身狗，成日里浸在皇后和师父以及公主和师姐这两对腻腻歪歪的情侣之间，真像一颗天空中最闪亮的星。再不让她去干点活儿，恐怕她得在宫里养两头狼来陪她唠嗑。

接到任务的李晋一在原地嘀咕：“啊啊啊啊为什么师姐老是把这些危险的任务交给我，胆小鬼公主却可以坐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不行我要去抓几匹狼到这里来养着，这样就不会觉得我很闲了！”

沈瑶珺蹲在一边用手指画着圈圈：“其实宫里也有很多小动物的，你要是愿意陪它们完，我也可以考虑不让你去出任务。”

李晋一偷偷到这里这么久，可没见到宫里养了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沈瑶珺便继续说道：“后花园有好多蚂蚁，你去那儿数清楚有多少只蚂蚁，毕竟，这个任务我和美人儿女傅都没有完成呢！”

李晋一立刻站了起来，面对着微笑的李季歆：“报告师姐！我去救汤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