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半个时辰后,大殿上,该来的人都来全了,行过礼之后,他们都站了起来,看清了大殿上的人。

景东海脸色一变,怒气腾腾的瞪了景弈一眼,立刻跪下请罪:“皇上,草民这逆子不知犯了何罪,草民愿代子受过,请皇上饶他一命!”

“老爷!”景夫人惊呼,下意识的想拉他。

景弈看到这个场面,心底一暖,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是真心待原主的,不管原主曾经惹过多少祸事。

“起身吧,他没有犯什么罪。”哪怕是皇上,见了景东海护子心切的模样,语气也不由柔和了几分,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不知接下来的事,他是否能承受的住。

景东海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是他关心则乱,若景弈真犯了事,就不可能悠闲的站在那里了。

皇上将让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下,然后把剩下的事交给了景弈。

“景夫人,这些年,你故意捧杀我,我一直不知道为何,但是前些天,我在贵族楼听到了你与李清月的谈话,原来我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十八年前,在景府躲避追杀的妇人的孩子,而这妇人就是已经去世的丞相夫人,我说的可对?”景弈狭长的丹凤眼眯起,视线直逼景夫人的眼睛,不容她闪躲。

景夫人面上一慌,李清月在旁边轻轻皱眉,说道:“我何时跟她交谈了?你不要在这里胡编乱造。”

“我没有问你,做了那么多年的丞相府千金,难道这点礼数都不懂吗?”景弈淡淡的回道,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视线仍是落在景夫人脸上。

“你——,哼!”李清月转过头不去看他,心中却是有一丝慌乱蔓延。

景夫人经过最初的慌乱,现在已经镇定下来了,她露出伤心的表情,上前抓住景弈的衣袖,目光里又怜爱又有担忧:“弈儿,你在胡说什么啊?娘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你是不是上次被打到头,现在还没好啊,你就是娘的亲生儿子啊。”

见到这样的景夫人,景弈抽出自己的袖子,嘴角翘起,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景夫人,你不承认没关系,我让你见一个人。”说完,他看向赵傅宇,点了一下头。

赵傅宇冲殿外自己的下属,微微点头,那下属会意,转身离开,不一会儿,那下属就搀着一个老妇人进来了。

景夫人先是疑惑,后来仔细看清之后,脸色大变。景东海脸色也是变得十分难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夫人了,刚刚她表演的十分好,但是他还是看出了她的慌乱,现在弈儿将当年的产婆找了过来,看来刚刚弈儿说的十有*是真的,想到这里,景东海心中一痛,整个人看起来都颓废了许多。

在一旁的李知博看到这一幕,心中的不安增大,这老妇人也是当年的知情人?为什么没处理掉?

“皇上,这是当年的产婆。”景弈躬身,向赵傅宇身边退了几步。

这话一出,知情的人面如死灰,不知情的人脸色大变。

那产婆颤颤巍巍的行过礼之后,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民妇当年在景家待着,准备随时为景夫人接生,但是景夫人快要生产的那几天,景老爷突然带回一个有八个月身孕的妇人,只是那妇人不知为何早产了,而景夫人也在那天开始阵痛,可是当时只有民妇一个产婆,所以就将两人抬到一个产房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因为那位妇人身子虚,生完直接昏迷了,她生得是个小子,而景夫人生的是女儿,当时接生完,民妇还没来得及抱着孩子去给景老爷报喜,就被景夫人给打发走了,后来听说景家得了个小子大摆筵席,民妇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大宅子阴私多,民妇也不好去多说什么。”

话说到这里,再看看景夫人面如死灰的神色,傻子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主要是景弈一直表现的一切尽在掌握,而且这是在皇宫,在皇上面前,景夫人难免有些畏惧,这产婆一出现,她一下就露出了马脚。

李知博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连忙跪下向皇上请罪:“皇上,都是臣是非不分,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请皇上责罚!”

“是吗?六皇子,请你出来吧!”景弈勾唇冲着内殿说道。

一袭红色衣袍的男子从内殿出来,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邪魅的脸上满是慵懒,淡淡道:“太慢了,本皇子都快睡着了。”

李清月见六皇子出来,心中的恐慌扩大,微颤着喊了一声:“瑾轩?!”

没有应声,赵瑾轩径直走向景弈,笑了笑,转身看向皇上,随意的拱了拱手道:“父皇,李清月亲口对儿臣说,李丞相跟她商量死不承认这件事,可见李丞相早就知道真相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不想认景弈。”说完,一双桃花眼暗含同情的看了一眼景弈。

景弈面色不改,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无奈,赵瑾轩是在给自己加戏吗?

这一幕被赵傅宇看在眼里,他深邃的眼眸墨色翻涌,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虎毒不食子,李丞相当免职。”

做了半天的背景板,赵傅宇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李知博身体一软,他知道,只要九王爷开口,皇上不会不应,这么多年了,只要是九王爷开口定下的事,皇上没有一件事是驳回的。

果然,赵傅宇话音刚落,皇上就点点头:“九弟说的不错,丞相欺君罔上,其心可诛,罢免一切职务,贬为庶民。”说完,又将目光放到了景夫人身上,威严道:“景王氏,偷人子嗣,又故意捧杀,得知自己的女儿将要嫁与皇子之后,想要瞒天过海,犯了欺君大罪——”

“皇上,草民,恳请皇上饶过王氏,她也只是一时糊涂,怪只怪草民当年没有及时说清丞相夫人的来历。”没等皇上说完,景东海就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脸上满是疲倦和沉重,短短一个时辰,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变了样,他心中无比的悲痛。

景夫人闻言,低声啜泣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皇上也不恼景东海打断自己的话,他心中对景东海还有一丝同情和怜悯的,但是有些目的是必须要达到的。

“草民愿将景家所有资产上交,只求皇上网开一面!”景东海暗自叹了一声,皇上想要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老爷,妾身对不起你!”景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景东海,哭得不能自已,她是景家的罪人啊,不能饶恕的罪人,她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站起身就向大殿的柱子冲了过去。

“夫人!!”景东海心中一震,踉跄着就站起身追过去。

景弈一闪身,拦住了景夫人,景夫人哭喊着拼命挣扎,景东海这时也到了,死死抱住景夫人不让她挣脱,眼中落下泪来:“夫人,你这是何苦?钱财乃身外之物,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大殿上响起了几声叹息,景弈看着景东海,心中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被枕边人欺骗了十几年,还能为了她散尽家财,只求她平安无事,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景弈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李清月眼中闪过一丝艳羡,眼角不由瞥向赵瑾轩,神色却是黯淡下来,心底冷笑,果然还是不能相信男人那张嘴。

一场闹剧结束,景家散尽家财,李知博被贬为庶民,流放外地,李清月却好似被忽略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处置。

赵瑾轩与李清月的婚约也解除了,丞相府被朝廷收回,景家想要接李清月回去,李清月没有同意,赵瑾轩去李清月住的地方找过她几次,但是李清月都避而不见,赵瑾轩心中恼怒,也不再去了,李清月不知何时失去了音讯,景家夫妇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景夫人又病倒了,景东海只能变卖首饰,为景夫人请大夫。

“爹!”一声淡淡的却含着暖意的声音传来。

茅屋前,身穿粗布衣袍的景东海正在熬药,听到声音一愣,缓缓的向大门口看去。

一个身姿修长优雅的男子,站在门口,俊美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气质温润儒雅,景东海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一阵辛酸和愧疚,都是他没有注意,害了这个孩子啊,幸好,这个孩子没有被夫人毁掉。

“弈儿,我不配做你爹。”景东海放下手中的扇子,叹了一口气。

景弈摇头,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怜悯,他走上前去,拿起扇子替他扇了起来,炉子里火红的炭灼烧的噼啪直响。

不一会儿,药熬好了,景弈将药汤倒到碗内,然后将药碗递给景东海,景东海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景弈,默默的接过将药端到屋内,让景夫人喝了下去。

景弈打量这个小院的一切,从身为齐国首富的景家家主,到现在连砖瓦房子都住不起的中年大汉,景东海居然还能如此镇静,景弈忽然想到上一个世界的秋世仁,摇了摇头,还真是无法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