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佐助?”

“嗯?”

树林飞速地向后倒退着。

鸣人个子比我还要稍微矮一点,此时背着我,只能让我努力蜷缩着腿,靠自己的力量挂在他身上,而他,为了让我舒服一点,则尽力弓着身子,手脚并用地在枝桠间跳跃。

“……我是不是很没用?”鸣人的声音很低落。

我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有些惊讶。

鸣人他……好像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我现在真的很吓人吗?只是血流的多了点而已,多吃吃多睡睡很快就能补回来了。

“佐助,我一直都在给你拖后腿吧……一点忙都帮不上。”鸣人小声咕哝着说。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心翼翼望着我却不敢上前的小孩,神采奕奕的金发都耸拉下来,他似乎在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哭,不露出脆弱的神情,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却流露出落寞。

“之前也是,这次也是。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佐助你明明也是可以逃的。”鸣人还在说。

这说的是什么话?

如果鸣人要是真的没用的话,那现在背着我的是谁?之前救了我的又是谁?

听着一个刚救了自己的人在嘟嘟囔囔地说自己没用弱小,我的心情很微妙。

如果他算是没用的话……那我算什么?废物吗?

再怎么说,鸣人也是给我报了仇啊,那家伙在我身上捅了多少刀,穿了多少根线,大概鸣人就打了他多少拳吧?

那家伙被打得不成人形,很大程度上让我感到安慰了很多。

我本来是想把那两个家伙的尸体拿去地下交易所换钱,不过现在心里的怨气少了,也就大发慈悲放他们的尸首一马。

……唔,仅仅是带走了他们的刀。

“佐助,我也想帮到你……而不是被你保护。”

鸣人低低的声音随风飘入我的耳畔,我叹了口气。

现在到底是谁在保护谁啊?

我从来都没有保护过鸣人,倒是这家伙这次实实在在地救了我一次。以现在的他,强行使用九尾的力量还是太勉强了,那种邪恶的查克拉,用多了也会侵蚀他自己的身体。

“鸣人,如果不是你,我就已经死了。”或者变得比死还可怕。

我不得不打断了鸣人的自我检讨。

“佐助?”鸣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激动地说,“可是要不是为了让我们逃走,你……”

“我可没那么伟大。”我干脆地打断了鸣人的话,“那两个家伙本来就是冲我来的,我逃不掉罢了。”

鸣人沉默了,只是背着我埋头向前奔跑。

许久,他才闷闷地说:“佐助,你就不能偶尔坦诚一些吗?”

我一噎。

这家伙……什么时候轮到这家伙来教育我了?!

但还不等我说话,鸣人就接着说:“虽然我很傻,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佐助一直都在保护我啊。”

“但我也想保护佐助。我也想变得很强,和佐助并肩站在一起。”

我愣愣地听着鸣人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血过多让我的脑子都不清楚了。

没想到鸣人竟然是这样想的,没想到鸣人的愿望竟然是这个。

有点不明白。

因为……

“可是你已经和我站在一起了呀……”我茫然地说。

难道我们不是站在一起的吗?

能够在战斗中和我并肩而战的,除了鸣人,还能有谁?

……鼬?那个混蛋现在站在我的对面!

“……抱歉,打扰你们了吗?”白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我慢吞吞地回过头来,看到白已经摘下了面具,正站在树下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他身边,是津奈美夫人和伊那利。

“天呐……你……”津奈美夫人看见我,惊呼了一声。

白也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我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现在还是赶紧去卡卡西那边才好,我留在那里的分|身已经消失了,也无法再注意那边的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卡卡西和再不斩的战斗在我的分|身死掉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只希望卡卡西不要对昏迷不醒的再不斩下杀手吧。

“那么,失礼了,夫人。”白一边说着,一边把津奈美夫人和伊那利扶起来,轻松跃上树枝,跟在我们身后。

很快,我们就到了大桥之上。

我们以这种拖家带口,破破烂烂的姿态一登场,就引起了一片骚动。

卡卡西本来坐在地上休息,看到我们就直接站了起来,而小樱更夸张,她几乎是在看见我的一霎那,就发出了尖叫。

“佐助(佐助君)!”卡卡西和小樱立刻围了上来,鸣人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地上。

我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这是怎么回事啊?”达兹纳也跟了上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再不斩先生!”白惊呼了一声。

我循声看过去,再不斩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不省人事,白蹲在他身边摸了摸,似乎是确认了什么,才平静下来。

……看来没死。

不然对着白食言我也会很头痛。

“发生了什么?你们遇到了谁?”卡卡西表情严峻地问我,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飞快地检查了我的伤势。

“没事,遇到了两个萝卜,已经死了。”我随意地说,试图安慰看起来过于紧张的卡卡西和小樱,他们的表情就好像我快要死了一样。

然而我虽然不太好,但也和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佐助,你……”卡卡西皱眉看着我,他似乎不打算让我蒙混过去,想要追问,但随之神情一变,警惕地转过身去。

大桥的另一边,慢慢涌现出了很多人。

那些人手持武器,神情凶恶,堵住了大桥的一端。

都不是忍者,但却有组织有纪律,也有不错的身手,似乎是黑|社|会之类的武装集团。

而这伙人的最前面,则站着一个个子不高,却神色嚣张的老头,他拿着烟卷,得意洋洋地打量着我们,脖子上的金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卡、卡多!”达兹纳震惊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我慢吞吞地坐到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小樱靠了过来,磕磕绊绊地小声说:“佐、佐助君……”

“麻烦帮我包扎。”我把断掉的手臂举到她面前,说完觉得这样对女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队友不太好,就飞快地补上了一句,“谢谢。”

小樱愣愣地看着我,脸轰的一下变红了。她低下头不再敢看我,不过还是很利索地拿出纱布和急救药来帮我包扎止血。

鸣人毛手毛脚地凑过来想要帮忙,不过理论课第一的小樱显然在这方面要比鸣人靠谱多了,鸣人盯着看了一会儿,沮丧地发现他根本无处施展拳脚。

“哦?已经死了吗?这倒是省了我不少时间和金钱。”卡多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再不斩,咧开嘴有些得意地笑了,“就算是叛忍,佣金也是很高的,我还在想要怎么让这个家伙死在这里呢。”

“什么雾隐鬼人,连这个老头都杀不死,不过是个滑稽可笑的小丑罢了。”卡多不屑地说道。他的话引起了身后人的一片哄笑。

“你说什么?!”白猛地站起来,有些愤怒地喊道。

即使他之前已经有了这些想法,但等到卡多真正说出来时,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愤怒了。

“哦对了,还有你小子……”卡多看向白,脸色变得不太好,语气恶劣地说,“你小子怎么还没死?之前竟然敢把我弄骨折……”

“正好。”卡多抬起他的手杖,指了指白,又指了指达兹纳,道,“今天一起解决你们。”

我嗤笑一声。

没想到白比我想象的还有骨气,原来之前就已经有冲突了嘛,他竟然弄断了卡多的手臂。

作为一个手断了的人,看到别人也骨折了,总归是很高兴的。

四周其实很安静,只有若有若无的雾萦绕着。

原本只有卡多一个人的声音在这座大桥上回荡,他像是只看见了再不斩和达兹纳,因为在他眼里忍者都不过是工具,所以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但我这一声笑没有压低声音,所以显得很突兀。

卡多自觉被嘲讽了,他挥舞了一下手杖,愤怒地指向我,大声说:“喂,你们,就是一直阻碍我的那些忍者吧?竟然敢嘲笑我,那就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卡多四下打量了一番,像是意犹未尽,继续道:“就是这座桥吗?我说你们啊,就这样老老实实的不好吗?非要修什么大桥。”

“贱民永远都是贱民,你们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波之国,不要去想什么贸易!你们不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吗?就算把好东西给你们,也不过是糟蹋了那些东西!你们偏要和我作对,那我就要你们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今天,你们就都会死……”

“噗”的一声,卡多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表情凝固了,原本在空中挥舞得嗖嗖作响的手杖也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呆呆地停在半空。

一截刀刃从卡多的胸前钻出。

卡多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了看那把穿透了胸膛的刀,才转过头去,睁大眼睛仿佛看见了恶鬼。

“你、你们……”卡多左右看看,却发现他的打手们都冷笑着,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算有几个人想要向前帮他,却在看到周围的形势后犹豫地停住了。

一支箭蓦地从旁边飞出来,准确地插|进了卡多的肩膀。

更多人从卡多身后的树林中冒出来,和那些装备精良的打手不同,他们衣衫褴褛,手中拿着自制的粗陋弓箭,就连那些弓箭也是自己打磨的,只有一个粗糙的箭头。

这在平时,可能是卡多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低劣武器,但却用这样并不十分锋利的尖端从远远的地方飞过来,扎进了卡多的身体。

甚至很多人只是拿着石块,举着火把。

火光照亮了山林,星星点点的火把汇聚起来,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迷蒙的雾气。

“杀了卡多!”

有人这么喊了起来。

“杀了卡多!杀了卡多!杀了卡多!”

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喊着,蜂拥冲向大桥,冲向卡多所在的位置,人太多了,而且他们哪怕是面对那些打手们也没有退缩,只是一味向前冲着。

原本卡多聚集起来的武装集团数目看起来十分庞大,但在这样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却显得渺小了。

那些人眼中闪烁着可怖的光,像是饥饿了数十天的人终于看见了肉一样,疯狂到就连自己的血肉都会狠狠撕咬下来,他们盯着卡多,就好像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未来。

一切的寒冷、痛苦、饥饿、劳累,全都爆发出来,而他们,把所有的不幸都积累到卡多身上,仿佛只要杀死了卡多,就能抛弃所有痛苦,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

包括那些打手,也是这样想的。

——只要杀了卡多,就有了金钱,有了地位,有了权力,有了食物,有了自由,有了想要的一切。

只是那些打手终究比不上这些衣衫破烂一无所有的游民们。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无数支箭密密麻麻地扎在卡多身上,石块敲打着,打得血肉横飞。

人们挤到卡多近前,用那些农务的锄镐敲在他头上身上。

卡多早就死了,他只是微弱地哼哼了两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暴怒的人民彻底将卡多吞噬了,没有人还在意他到底死了没死,只是疯狂地将所有恨意都发泄在他身上。

狂乱的数据如同飓风一般来回席卷。

那些人心中的恨意汇聚成庞大的黑雾,像是魔鬼一样笼罩在天空中。

呵……人民呀……

压抑的时候静如死水,爆发时却又仿佛山崩地裂。

这样不是很好吗?尽管闪烁的是仇恨和疯狂,但也比那种死气沉沉要好看多了。

卡多把波之国弄得太过贫穷了,这里的人民什么都没有,连家的都没有。没有可供蜷缩的地方,他们就只能四处游荡,但只要把他们聚集起来……不,甚至只要把他们心底的那一点小火苗点亮了,他们就会自发聚集起来,然后迅速膨胀,爆发出能够吞噬一切的力量。

这样的人最可怕了,因为自身的存在没有意义,所以只要给他们一个理由,一个意义,他们就能为之付出一切。

而那些被卡多统治的黑帮,又怎么可能甘愿被卡多统治一辈子呢?

只要卡多死了,那么那些庞大的财产就可以任由他们分割?

这些无所顾忌成日与杀戮相伴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为什么要给卡多卖命?

为什么要被卡多所驱遣?

卡多之所以能横行霸道,不就是因为他们吗?

只要他们反了,那卡多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卡多的财富不就是他们的了?到时候,他们要什么有什么,想干什么都可以。

看吧,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像卡多那样庞大的帝国集团,只要从“人”下手,想要摧毁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而已。

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卡多那样的人能够横行霸道如此之久。

明明都已经如此脆弱不堪了,我只是轻轻地加了一根稻草上去,就让一切都爆发出来。

我闭上眼睛,将那股力量压制回去,不再去看那些狂暴的数据。

目睹了这场暴动的大家心情都有些复杂,久久不能回神。

话说……既然再不斩没死,而卡多死了,那这样一切不都可以解决了?

再不斩也可以走了,达兹纳也不用被保护了,大桥也可以继续修建……

有没有人来管一下我啊?

我撑在地上的手一软,向一侧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