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童铭打电话再三确认了萧焕晚上会回来,萧焕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今天那么想我?”

童铭顿时愧疚感从脚尖爬到发梢:“啊……啊没啥,回来就好……”不是想你,是有大事儿找你谈!

……当然,想也还是比较想的。

放下电话童铭开始琢磨怎么和萧焕谈比较好。

去个烛光晚餐?

感觉像傍大款……

躺在床上谈?

那还谈个屁啊!

童铭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正专心于在房间团团转,忽然就有人“砰砰砰”地敲门。这种没素质的敲门声,不用问都知道是陈棋。

童铭打开门,就看见陈棋一张被迫吃了屎的苦逼脸,整个人快缩成了虾米。

“铭铭,我特么快不行了……”陈棋前不久开始不喊童铭铭哥了,改喊铭铭,说是比较亲切。

童铭刚开门还吓了一跳,立刻冷静下来,随即出去溜达了一年的医者使命感迅速上身,把陈棋扶进屋,望闻问切,压了半天肚子。陈棋绝望地躺在沙发上:“铭铭,我还有救么?”

“没事儿……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童铭松口气。

“那我咋觉得那么像要死了呢,我连站都站不稳了……”陈棋不信自己精钢不坏的铁胃居然就这么沦陷了。

“脱水而已,”童铭翻了个白眼:“你昨天吃了什么?”

陈棋幽怨地回想:“吃了烤肉,又去吃了顿海鲜自助,又去烧烤摊吃了烤生蚝,晚上回来吃了一碗车厘子……”

童铭痛心疾首:“陈棋,就算你不当演员了,但也不能放纵自己,否则会被梁朕拎到健身房去的啊。”

陈棋听到萧焕的名字抖了抖,又轻松道:“没事儿,反正梁老师最近忙,没空搭理我╮(╯▽╰)╭”

童铭看着门口:“……”

陈棋脑补了童铭视线方向,瞬间一僵,话锋一转,转眼用更虚弱的语气道:“但我知道,梁老师都是为了我好……我应该自我约束的,都是我的错,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啊,我肚子有点难受,我想吐,我先回去了,谢谢童医生……”

萧焕揪住想从旁边溜过去的陈棋后领:“虽然犯了错误,但认罪态度很好,你去哪儿?”

陈棋抬头,深深地看着萧焕的眼睛,真诚道:“梁老师,我错了,但我真的想吐,请您让我走吧。”

萧焕松手,跟刚扔了垃圾袋似的拍了拍手上的灰:“赶紧去,吐完送你去医院。”

“喳!”陈棋灰溜溜地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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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正好今天事情不多,又收到童铭模棱两可的电话,料想童铭是有事找自己,这些日子的确在童铭身上花了太少时间。萧焕便决定把手头工作放一边,腾出一天时间陪童铭,直接驱车回宿舍公寓。

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急性肠胃炎的陈棋,一脸我快拉死吐死了你不救我我就在宿舍两腿一蹬死给你看。

萧焕本就没指望陈棋能干出什么大事儿,也就是多养一个闲人,更何况他和陈蓓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萧焕也就放之任之。

但眼下陈棋生病了,萧焕还是决定纡尊降贵地送他去医院。

陈棋奇怪八歪地靠在童铭身上,感激道:“梁老师,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萧焕开着车,冷静地拒绝了陈棋的好意:“谢谢,但我并不想要你这样的儿子。”

陈棋没在意,换了个躺姿,再接再厉地把脑壳靠在童铭腿上,萧焕从后视镜冷冷一瞥,陈棋立马一个机灵地坐端正了,动作太大,一阵反胃:“我……我想吐……呕……”

萧焕冷道:“你要是敢吐我车里,后果自负。”

陈棋强行把几乎决堤的嘴巴封住……过了一会儿鼓起的嘴巴又瘪下去了,虚弱开口:“别担心梁老师,我咽下去了。”

童铭恶心地干呕一声。

萧焕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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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提前联系了医生,直接把陈棋送进了特需病房。陈棋看着特需单人房,连肚子疼都忘了,啧啧赞叹道:“这简直就是住酒店啊……”

萧焕点头:“三千八百八十八一天,不用给我了,我会直接从你工资扣。”

童铭脑袋里瞬间噼里啪啦地冒出一堆毛爷爷长着翅膀飞走的画面,幸好花的不是自己钱。

陈棋从床上扑下来抱住萧焕大腿,两行宽面条泪应声而落:“爸爸你不能这么对我!”

萧焕一脚踢开,问医生:“这情况要住多久。”

医生道:“主要是脱水,我给他开了三袋500ml葡萄糖点滴,其中两袋有消炎成分,得稍微吊慢点,估计得六个钟头吧。”

萧焕点头:“慢慢吊,不急,明天再来接他。”

陈棋露着一只胳膊被护士扎针,闻言傻眼了:“老大,铭铭,你们不陪我么?”

“我很忙,”萧焕居高临下看着他:“而且,你以为你还是个宝宝么?打个吊针还要人陪?”

陈棋认真道:“宝宝真的需要人陪。”话音刚落就收到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嫌弃的目光。小护士手一抖,针插歪了。

陈棋:“……”

童铭犹豫一下,本想留下来陪陈棋,被萧焕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陈棋目送他们离开病房,幽幽地问护士:“我能直接坐在马桶上打吊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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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车里,没了陈棋,世界一片安静。

萧焕把车开出医院,问:“想去哪儿?”

童铭:“啊?”

他本以为萧焕起码晚饭时间才能回来,外加中途杀出陈棋这个路障,一下把他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我以为你有话和我说。”萧焕道。

童铭脑子卡带地停转了一秒:“……对。”

萧焕淡道:“不如回诊所吧。”

“啊?”童铭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萧焕说的是他们曾经住的地方,又犹豫道,“就是太久没回去了,我担心……”

萧焕看出他的顾虑:“我请人每两个礼拜去打扫一次,不会脏的,放心。”

童铭哑然,胸膛滋生出许多温暖的情绪。

驱车从市中心出发,到胡同附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童铭一路上都被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态围绕了,越是接近,心情反而越难平复下来。

萧焕锁了车,看见路边有卖杂粮饼的,问童铭:“饿么?”

童铭这才想起来没吃午饭。

萧焕买了两个结实的杂粮饼。

童铭从口罩后露出两只眼睛,申请道:“我能摘口罩么?”

萧焕道:“摘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人认出来。”

童铭刚拐进胡同口就看见范嫂带着她闺女范思旋走在前面,母女俩听到动静回过头,见到两个人当即有些发愣。范嫂还不敢认,范思旋先甜甜地叫开了:“童叔!梁叔!”

童铭心里一阵激动,忽然有点想哭,忍住了,蹲下去摸了摸范思旋的头:“哟,思旋,长高了变漂亮了。”又抬头道:“范嫂,好久不见了。”

范思旋从善如流:“童叔,你也变帅了好多啊!”又抬头看萧焕,“哇梁叔,你也越来越帅啦!”

萧焕对她笑了笑。

范嫂这才回过神,一把拉过童铭,满脸激动,颤抖着双唇,一开口,眼泪先掉下来,骂道:“你这孩子,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真是!”

童铭急了,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诶呀,范嫂,你别哭啊……”童铭没有父母,一直把范嫂当半个母亲看,见范嫂一掉眼泪,自己眼睛也酸了起来。

范嫂急忙擦眼睛:“哎……没事儿,你这孩子,晚上来我们家吃饭知道么?不许不来,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得来!”

童铭连忙答应了。

范思旋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拉范嫂的袖子:“妈妈,那我的毛笔字能明天再写么?”

范嫂瞪圆眼睛:“又有你什么事儿了?写,必须写,写好点,让你童叔梁叔看看!”

“哦……”范思旋有点沮丧。

童铭揉揉范思旋的脑袋,对范嫂道:“那范嫂,我们晚饭再来找你。”

范嫂回神:“对对对!你们好久没回来了,还得去收拾收拾东西!”

几个人说着边往胡同里走。

范嫂絮絮叨叨念了一路,又忽然埋怨萧焕说:“哎呀小梁,你说你还专门叫人俩礼拜打扫一次卫生,太浪费钱了,这种事情,你和我说一声就好了,我每天闲着也就是看着这个小讨债了,帮你们扫扫屋子不是随手的事情……”

童铭回过头冲萧焕吐了吐舌头,萧焕笑。

“小讨债”的听见范嫂这么喊自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两个羊角辫一甩一甩。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范嫂,童铭掏钥匙的时候手还有些不自觉地发颤,一进门,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童铭看着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布景,心里瞬间就平静了。

“居然那么久没回来了……”童铭喃喃着,心里有点酸。

萧焕特意嘱咐了保洁不能动房子的陈设分毫。童铭翻了翻桌上的病例纸,下层还压着自己无聊时候的涂鸦,寥寥数笔勾画的两个个小人,一个圈是脑袋,一个大是身体。其中一个小人拿着枪,另一个小人跪着求饶。

这是当时得知萧焕付不起医药费,还强行跟自己要了毛爷爷时候,童铭怨怼地地画的。

萧焕探过头看了一眼,轻笑出声。

童铭明明白白地听出那声笑的隐藏讯息:幼稚。

童铭安慰自己,不跟这种没有眼光的人一般见识,一边把诊所里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到了那台买了没多久就搁置了的洗衣机,犹豫了一下,和萧焕商量:“这台还那么新呢,要不要带到宿舍去?”

萧焕哭笑不得:“带回去充公么?”

童铭想着萧焕说的有道理,还是放在诊所的好。

一圈走下来,童铭忽然想起来正事儿,一本正经地坐到自己先前的医生座上,又示意萧焕坐到病人位置上。

萧焕苦笑不得:“童医生?你要给我看病么?”

这个相对位置童铭很满意,回到诊所,童铭有了种全世界都会为自己撑腰的熟悉感,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抽了支圆珠笔啪啪啪啪地敲桌面:“严肃点,我说正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