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昱正和谢芒攀谈得欢，或者说，是他单方面觉得欢，而谢芒则是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肉包。

谢芒对于武侠剧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甚至已经确定了接下来要拍的一部改编自著名武侠小说家林颂贤经典之作《大荒龙野》。林颂贤活了大半辈子，也把把这部作品的电视剧版权掖了大半辈子。可他一日忽然意识到倘若再不松口，对这部小说也许并不是保护，而是埋没了。

林颂贤想要将《大荒龙野》影视化的消息一出，各方制作人导演都文风而动。林颂贤跟封建时代选秀女似的挑三拣四了小半年，总算是敲定和谢芒合作，并要求亲自编剧。

经了谢芒手的电视剧，再加上林颂贤的名望，即使本来就不存在没有拍坏的可能，可就算是真的拍坏了，也足够里面的演员火上一把。

成昱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老实说，现在圈子里已经迈入了电影圈的，多多少少都不愿意再自降格调地回来拍电视剧。可谢芒和林颂贤强强相遇，碰撞出的零星火花也足以让一众早已在电影圈里风生水起的演员垂涎，更何况圣帝正低迷，成昱左右思量，觉得有些机会还是得靠自己来把握，于是找了个时间来电视剧片场探班。

他知道钟鸣泉正在饰演主角，冤家碰头在所难免。可他又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倘若他这次一来，如果钟鸣泉那家伙能善意相待，好吧，起码做个样子，那么明天见报的娱乐新闻可能就会是娱记揣摩他俩不合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大荒龙野》选角尚未确定，网络上对这些经典角色的人员也是讨论的也是用热烈空常，如果娱记会抓住他和谢芒亲切交谈的点来做文章，那么自己还能再趁《风起》上映前再火上一把。

《遮天》并没有限制游客记者的探班，成昱知道周围一定有狗仔，他刻意地，甚至是夸张地上前，握住了谢芒小心翼翼地抓着肉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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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昱的突然而至也给让剧组成员都惊讶了几分，成昱这些年在电影界混得也算不错，在场的一些为看自家偶像来的粉丝也或多或少有些成昱的粉，顿时就生出一片片激动的狂潮来。

成昱很满意，这就是名人效应，这就是红了的明星，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比起平时带着几分高冷的钟鸣泉，成昱为人处世则更加娴熟而圆滑。他热络地对一旁惊讶却不敢上前的粉丝笑了笑，让助理将自己带的早饭分给那些受宠若惊的小白兔似的粉丝们。

“这么早来剧组，一定饿了吧，我带了些早饭，你们吃点？”成昱笑容温和，意料之中地看到粉丝们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转身离开时，也毫无意外地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

“天哪！真的好帅！”

“是啊是啊！一点架子都没有！”

“啊啊啊，我要路人转粉了！！”

成昱嘴角带着笑意，继续大步流星往里走，客套而礼貌地穿过一个个工作人员，一眼就锁住了坐在导演椅上那个军绿色身影。

“谢导！好久不见！”成昱穿过不顾周围工作人员从惊讶转至诧异的神色，激动地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

“啊，成昱啊。”谢芒脸色不冷不淡。从成昱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不是因为他成昱是什么自带明星光环令人不得不对其注目的狗屁理由——这些在娱乐圈里见多了名流巨星的谢芒来说纯属扯淡，而是成昱太会来事儿了，他分明和这个剧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兴师动众地来探班，还给周围粉丝分早饭？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剧组对前来探班的粉丝太不上心么？

钟鸣泉和成昱几乎是同时出道，当时谢芒也恰好有一部戏要选角色，只是一个简单的男配角，在钟鸣泉和成昱之间他内心更倾向成昱，可成昱却在签约圣帝后有了更好的片约，一脸抱歉的和谢芒说也许钟鸣泉更适合这个角色。

眼底掩不住的虚情假意谢芒看得通彻，又是一个攀上电影界的高枝就不待见电视剧的人。

谢芒表面不动声色地应承成昱选择了钟鸣泉，也在成昱充满抱歉的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合作中暗自冷笑。

这句下次有机会合作，这么些年，从未兑现。成昱在电影圈越发混得风生水起，钟鸣泉也逐渐成了谢芒的御用男主角。可就是这一段差距，永远成了扎在钟鸣泉心头的一颗钉子，膈应在谢芒喉咙里的一根鱼刺。

“谢导，人这一天最重要的一顿就是早饭，你怎么就吃几个没营养的肉包啊——”成昱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在谢芒身边坐下，一脸埋怨地看了眼包子，又挥手招来助理，取过他手中的保温杯，对着谢芒脸上就差笑出一朵花了，“谢导，我特意帮你带的杂粮粥，早上喝点热粥对身体好，您尝尝？”

谢芒轻描淡写地看着脸成昱一脸殷勤地端着保温杯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咬了口包子：“就算这肉包没营养，可吃了那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早上容不下什么别的味道。”

成昱整个人尴尬地一顿，谢芒的话就像一盆硫酸，一下了扑将上来就把他刻意伪装出来的熟稔腐蚀得一干二净，成昱眼神四下飘忽，讷讷笑道：“瞧您说的，这人是铁饭是钢，当然是吃得越好才能越壮实，您这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身体当然要好好补补。”

这意思是说自己眼界太低，永远都只看着一个钟鸣泉，而暗示自己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谢芒心里冷笑，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催了几声快点搭灯光和摄影机啊，不再搭成昱的话。

谢芒突如其来的冷淡令成昱顿在当下，就这样的态度，恐怕《大荒龙野》的角色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戏了。附近工作人员看出了些苗头，有几个看着这里低声耳语的。成昱在心里暗骂了谢芒不给自己面子几句，表面却又扯出个毫不在意地笑容，让助理把自己带的多的早饭分给剧组的工作人员。

附近不少看出了谢芒的态度想看成昱自作多情出丑的工作人员，却又不得不感谢地接过成昱助理分来的粥点。成昱心里多多少少有料到自己会在谢芒这里吃闭门羹，可他也一早便想好了对策，假意和工作人员熟稔热情，那么这般情形到了娱记手里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钟鸣泉从化妆间出来，见到的恰是这一幕。

这个笑得优雅而热情，和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感情好的如同亲兄弟一般的人，不正是他的眼中钉么！

跟这个剧组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成昱，来这里做什么？！

钟鸣泉在心里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做足表面功夫，冷着的一张脸始终热络不起来。可身边突如其来的低压令他忍不住愣了愣，转眼看萧焕，只见他牢牢盯着前方，眸色深暗，嘴角不露痕迹地向下微倾，两腮上的肌肉似乎也在颤动。

不过只是一瞬间，萧焕的那个表情一闪而逝，钟鸣泉再仔细看萧焕，他已经是一脸平和地调转了视线，仿佛之前的低压只是自己捡到成昱内心郁愤的一时错觉。

谢芒没有出演赶人，成昱自然也就大大咧咧地游转在工作人员间，意料之中地看到之前窃窃私语的人这时候都带着些尴尬的神情，他再略施好意交谈几句，对方眼神里就带了几丝不好意思。

在剧组笼络人心这一招，成昱早已驾轻就熟，而结果也的确令他满意。

成昱目光不露痕迹地一转，恰好看到正一路过来的钟鸣泉。众所周知，钟鸣泉那家伙搞不好剧组关系，自己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了不动声色地狠狠给了他两巴掌。

成昱嘴角勾起一抹不露痕迹地嘲意，看到对方几乎要炸毛却又强忍住做出副冷淡的复杂表情，成昱心里简直笑开了。

能看到钟鸣泉这个表情，即使此趟毫无收获，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成昱无意识地余光一转，却忽然对上一双深幽的带着刀子的眸子，心头顿时一颤，升上股没来由的寒意，整个笑容僵在脸上，甚至变得有些扭曲。成昱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那个眼神点了穴道，仿佛有一把细如发丝的绳刀从他脚底带着寒意迅捷而又稳健地上升至头顶，下一瞬间血肉分离，每一寸白森森的骨骼都被那眼神中的寒意冻得发出惨如厉鬼的尖叫。

他是谁！

成昱下意识地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可那眼神似乎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微晃了一下头，再回神，男人已经是看着别处，神情淡漠得仿佛自己适才的惊恐只是空穴来风。

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成昱定了定心神，他急忙收回失态，换上一张笑容，向钟鸣泉迎了上去：“鸣泉！好久不见！”